(1998年2月20日)

    在敬愛的周恩來總理百年誕辰到來的時候，我懷著萬分崇敬的心情，緬懷這位世界偉人。周總理對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無限忠誠，他幾十年如一日，為民族的解放、國家的獨立、人民的幸福和世界的和平，英勇奮斗，鞠躬盡瘁，獻出了畢生的精力和全部智慧，建立了彪炳千秋的豐功偉績，與日月同輝，與山河共存。

    周總理離開我們已經整整22年了。在紀念百年誕辰的今天，周總理的音容笑貌，魅人風采，又浮現(xiàn)在我眼前，許多往事涌上心頭。他對我的教誨，又在我耳邊回蕩。周總理的光輝形象就如一座豐碑，永遠樹立在我的心中。

    我是在抗日戰(zhàn)爭初期認識周總理的。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北平淪陷。我離開燕京大學教學崗位，應友人的邀請到江西參加戰(zhàn)地服務工作，擔任江西省婦女生活改進會顧問，主要是組織和培訓農村勞動婦女參加抗戰(zhàn)活動。1939年春，南昌淪陷前夕，我撤退到吉安，當時擔任中共南方局書記和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的周恩來去浙東前線視察，途經吉安，作短暫停留，我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很想能有機會拜望這位受廣大人民敬仰的中共領導人，向他請教有關抗戰(zhàn)前景問題。自從武漢失守以后，抗日戰(zhàn)爭進入相持階段，社會各界對抗戰(zhàn)前途眾說紛紜，我的思想也很困惑，急欲求教于周總理�？墒�，轉念一想，周總理并不認識我這個普通的知識分子。怎么可能接見我呢!正好，這時有個青年來找我，談起他也很想見周總理，于是我們就冒昧來到周總理下榻的陶陶招待所。出乎意料之外，周總理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們，那時的周總理很年輕，濃黑的雙眉，炯炯有神的目光，神采奕奕，儀表非凡，又和靄可親，平易近人，使我肅然起敬。一見面，周總理就親切地問我的情況，我把心中存在的疑慮盡情向他傾訴，問他抗戰(zhàn)能否速勝，還是定遭失敗。周總理很認真嚴肅地回答我的疑問，他說：我們認為速勝論是不正確的，我們面對的是強大的日本侵略者，而且敵人已深入腹地，想在一個早上就把敵人消滅，只是美好的幻想。至于失敗論，那是沒有根據(jù)的，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是非正義的戰(zhàn)爭，戰(zhàn)爭的性質就決定了他失敗的結局�，F(xiàn)在中國人民抗日的熱情非常高漲，有強大的人民做后盾，又有國際友人的援助，抗日戰(zhàn)爭一定會勝利。接著，周總理又對我講述毛主席《論持久戰(zhàn)》的觀點，精辟而深刻地分析了國內外形勢。他充滿信心地說：只要我們堅持抗戰(zhàn)，堅持持久的戰(zhàn)略方針，堅持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最后勝利一定屬于我們。周總理的談話，像夜空中的北斗，照亮了我的心田，增強了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念。

    第二天，又出乎我的意外，周總理竟然到婦改會吉安辦事處來看望我們，他關切地詢問我們工作和生活有什么困難，還問了我個人的情況，周總理如此真誠關懷抗日救亡的知識分子，使我深受感動，長留在記憶中。

    1945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國民黨頑固派為了要維持其獨裁統(tǒng)治，在美帝國主義的支持下，撕毀了舊政協(xié)決議和停戰(zhàn)協(xié)定，向解放區(qū)發(fā)動了全面軍事進攻，妄圖消滅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革命力量，遭到全國人民的強烈反對。于是，反內戰(zhàn)、要和平，反獨裁、要民主，反賣國、要獨立的愛國民主運動，在上海和各地蓬勃興起，我那時在上海東吳大學教書，積極投入愛國民主運動洪流中，參與中國民主促進會的創(chuàng)建。

    為制止全面內戰(zhàn)的爆發(fā)，在中共上海地下黨的領導下，由上海人民團體聯(lián)合會組成上海各界人士赴京和平請愿團，推舉馬敘倫、蕢延芳、盛丕華、包達三、張伯、閻寶航、吳耀宗、胡厥文和我共九人，另有學生代表陳震中和陳立復兩人，決定6月23日赴南京請愿，呼吁和平。代表團起程前，在北站舉行了有數(shù)萬人參加的反內戰(zhàn)大會和示威大游行。當代表團到達南京下關車站時，遭到國民黨頑固派指使的特務暴徒毒打，請愿代表團代表馬敘倫、閻寶航、陳震中和我等都被兇毆受傷，這就是震驚中外的“6·23下關慘案”。

    當時，中共代表團正在南京與國民黨進行和平談判，得知這消息后，周總理、董必武、滕代遠、鄧穎超和齊燕銘等當天深夜到醫(yī)院探望，親切慰問，并嚴肅而堅定地對我們說：“你們的血是不會白流的!”周總理還和醫(yī)院負責人交涉，將代表們從冰冷水泥地遷到三等病房，并送來食品給我們充饑解渴。

    第二天，周總理立即以備忘錄分致國民黨當局和馬歇爾特使，提出強烈抗議，要求政府嚴懲禍首，追究責任，賠償損失，保障代表的人身安全。同時中共代表團還給馬敘倫等九位代表寫了慰問信。周總理在下關事件中為維護支持請愿代表團的正義行動，抗議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的罪行，奔走各方，做了大量工作，對制止內戰(zhàn)呼吁和平，發(fā)揮了重大作用。

    在解放戰(zhàn)爭即將取得全國勝利前夕，北平西部已經和平解放，我當時在燕京大學教書。民進馬敘倫主席從哈爾濱來信，請我和愛人嚴景耀到河北平山縣西柏坡出席中共中央召開的會議，1949年1月中旬，我們從北平西郊八大處出發(fā)，同行的還有費孝通和張東蓀兩位教授，他們是民盟的同志。我們到了西柏坡，周總理和鄧大姐歡迎我們，帶著大家進入餐廳。過了一會兒，毛主席、劉少奇、朱德、任弼時等進來同我們四人見面，共進晚餐。晚餐后，我們隨毛主席走進他的辦公室，周總理同其他幾位領導陪著我們一起同毛主席親切交談，毛主席談笑風生，妙語如珠，談話氣氛活躍，從國內形勢談到勝利后的建國大政方針，從民主黨派前途談到知識分子問題，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毛主席嚴正指出，一定要把革命進行到底。當時民主黨派和知識分子中有人主張“劃江而治”，造成南北朝局面，也有人主張“中間路線”，毛主席和周總理都希望民主黨派站在人民大眾的立場，和共產黨采取一致的步調，真誠合作，不要半途而廢，更不要建立反對派和走中間路線。這一夜長談，使我們受到深刻的教育和巨大的鼓舞，這次的會見和談話內容使我終生難忘。

    建國以后，我在北京工作，有機會參加各種政治活動，與周總理見面多了，周總理在不同場合所作的報告和指示都是觀點鮮明，條理清楚，分析透徹，語言生動，深入淺出，以情感人。他每次語重心長的講話，都使我開拓視野，深受其益。

    周總理是執(zhí)行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的典范，是知識分子的知音，歷來重視民主黨派和知識分子的工作，周總理非常關懷我們知識分子的思想改造，多次親自給我們作報告，以自己親身經歷，現(xiàn)身說法教育我們，強調思想改造要靠自覺，必須有革命的覺悟，才能在思想改造上下功夫，不斷進步。他認為知識分子只要政治大方向對頭，在社會主義建設中一定能發(fā)揮重大的作用。

    周總理高度重視科學技術在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的關鍵作用，制定并落實黨的知識分子政策，總理也十分關心反右整風后的民主人士的情況，我逐個作了匯報，特別是我熟悉的幾位朋友，總理再次重申知識分子是工人階段的一部分，要關心、愛護、教育、依靠知識分子向科學進軍，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對知識分子問題提出許多重要思想，做了大量工作。

    周總理的光輝業(yè)績、偉大人格、崇高品德是寫不完說不盡的，他是人民的好總理，他那無私無畏的革命氣概，大智大勇的斗爭精神，任勞任怨的工作態(tài)度，贏得了我國各族人民的衷心愛戴，而且在全世界也享有崇高威望。

    周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本世紀末實現(xiàn)四個現(xiàn)代化的宏偉目標。現(xiàn)在我們可以告慰周總理的是：在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指導下，經過近20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的現(xiàn)代化建設取得了輝煌的成就。我們相信，在鄧小平理論指導下，在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在全國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周總理的遺愿一定會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振興和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一定會實現(xiàn)。周總理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和鞠躬盡瘁的高尚品質，永遠是我們世世代代學習的榜樣。

    （本文原載于《民主》1998年第3期）

（責任編輯：溫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