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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五)

發(fā)布時間:2015-04-15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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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有一件案子,是袁世凱想收拾應(yīng)德閎先生的。原來應(yīng)先生在元年做了江蘇民政長,剛剛碰到應(yīng)桂馨暗殺宋教仁,這件事是袁世凱叫人干的,應(yīng)先生把宋教仁被殺的情形通電全國,大家都曉得政府當(dāng)局是個“嫌疑犯”。袁世凱因此恨死了應(yīng)先生,就借一件公債案子,查辦他。應(yīng)先生被平政院傳到北京,住在白廟胡同的大同公寓,公寓門口站了一個警察,叫他失了出入的自由。他的通信也受檢查,有時是我替他帶給東交民巷的郵政局發(fā)出,因為使館界里的信是不檢查的,這也是一件故事。應(yīng)先生雖則幸而無事,但是不敢再做官了。

  一忽兒到了中華民國第四個年頭了,袁世凱把他的爪牙布滿了全國,他以為皇帝可以做得了,叫他的美國顧問古德諾,日本顧問有賀長雄替他主張中國是適宜于君主立憲的;再找到中國頭一批的留學(xué)生譯《天演論》和《原富》一類的書,還當(dāng)過京師大學(xué)校校長的嚴復(fù),著名的國學(xué)大師劉師培,辛亥起義時候湖北都督府的外交司長胡瑛,前清四品京堂楊度,辛亥革命時候吳淞湖都督李燮和,還有一位是辛亥革命的安徽都督孫毓筠,這么六人發(fā)起了籌安會,當(dāng)時稱他們做六君子,這個籌安會,原是替袁世凱籌備皇帝“即位大典”的。

  籌安會發(fā)表的頭一日,我聽說劉師培來了,我不曉得他是來發(fā)起籌安會的,很歡喜地就去訪他,因為他和我是《國粹學(xué)報》的同事??墒?,見面以后,他就提出一個問題,他說:“我們做文章要記年的時候,總寫什么甲子、乙丑,但是甲子、乙丑六十年一轉(zhuǎn),那末,便弄不清楚了。元年二年地下去也不方便?!蔽冶泷R上答復(fù)他,這有什么問題,用什么什么記年,是漢武帝才起的,漢武帝以前寫文章的沒有發(fā)生問題,歐美各國用耶穌降世記年,到現(xiàn)在一千九百多年,也沒有不方便。他聽我這么一說,使沒有話了。第二日在日報上看到籌安會發(fā)起人,這位國學(xué)大師名在第六,因此恍然大悟,怕他要給袁皇帝擬“年號”了。果然不久,“明年著改為洪憲元年”的令就下來了。

  袁世凱要做皇帝,卻不敢公然“我自為之”,他又學(xué)王莽故事,叫各省“紳士”“歌功頌德”,“上書勸進”。他看中了兩個有名的文人學(xué)士:一個是湖南王闿運,一個是江蘇纓荃孫,這兩位白發(fā)公公,我和他們都有“一面之緣”。說起王闿運,他在晚清歷史上很有關(guān)系;原來清朝的皇帝奕(咸豐)死后,兩個親貴掌握政權(quán),一個叫端華,一個叫肅順,肅順比較端華有才具,王闿運是他府里的教書先生。太平天國革命勢力一日強盛一日了,清朝有點“愁眉莫展”,王闿運向肅順建議,叫他重用漢人,便推薦了曾國藩。(曾國藩雖則是他保舉的,但曾國藩還看他不起:曾國藩做兩江總督的時候,他去訪問他,兩個人坐在炕上〔前清官場儀節(jié),平等待遇,才同坐炕,下屬便不得升炕了〕,他“高談闊論,目空一切”;曾國藩卻拿指頭釀了茶,只在炕幾上寫:“妄人妄人”。)曾國藩便訓(xùn)練湘軍,叫他的學(xué)生李鴻章訓(xùn)練淮軍,居然打平了太平天國,給清朝保全了一統(tǒng)江山,王闿運就做了一部《湘軍志》,大家都稱贊他這部書。他本來會做“駢體”文,會做“選體”詩,因此“文壇”上有他的地位,這樣更加重了他的名譽。

  但是,他雖然中了“舉人”,卻不能“三考連捷”(三考是鄉(xiāng)試、會試、殿試)。他脾氣又大,以為總有人會用他,不肯出錢買官,后來還為一件什么事,就更不能得志(似乎就因為是肅順的人)。所以直到清朝快亡,才賞給他一個翰林院檢討,他的歲數(shù)已近八十了。到了中華民國,他自然是“國之大老”了。袁世凱因為他是他父親的朋友,把他請到北京,叫他做國史館館長,禮待很為隆重。(這時,國務(wù)總理是熊希齡,是他的老鄉(xiāng),可是他的后輩,國務(wù)院設(shè)在中海的集靈囿,熊希齡請他吃飯,陪他逛中海,他問這是什么地方?熊希齡說是集靈囿。他說:“呵,四靈除你鳳麟龍?!保┪冶阍谶@個時候見他的。(他住在西城一個什么胡同,我自然是個后輩,拿我作的“古文”去請教他。他送客一直送到大門口,著了一雙紅色云頭緞鞋,“步履如飛”,這時他的兒子王無功年紀(jì)也五十多了,跟在后面,著實趕他不上。)他住了一晌,便回原籍,就有電報“勸進”,可惜電文我忘記了。(他的動進,據(jù)說是楊度替袁世凱干成的。)

作者:     責(zé)任編輯:張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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